第(1/3)页 苏筱筱是被掌心的刺痛惊醒的。 晨光透过褪色的窗纱漏进来,她蜷在藤椅里的手指无意识蜷起,掌心血痕像条暗红色的小蛇,从指根蜿蜒到虎口。 昨夜抱了半宿的蜂蜜罐滚落在地,金属罐底磕在青砖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 她颤抖着去摸壁画。 指尖刚贴上墙皮,寒意便顺着血管窜进骨头里。 那面曾多少次传递过热粥香气、药汁暖意的壁画,此刻冷得像块浸过冰水的青石板,连砖缝里的青苔都泛着冷白。 “顾昭?“她轻声唤,声音卡在喉咙里。 回应她的是一阵剧烈的眩晕。 眼前突然闪过碎片般的画面:雁门郡的夯土城墙上,顾昭单膝跪地,左手死死攥住腰间的虎符,右肩的箭伤正往外渗脓,暗红的血珠混着黄白的脓水,在甲胄上洇出个狰狞的圆。 他喉间溢出低咳,指节抵着嘴,指缝里渗出血丝;城楼下,老妇们跪在青石板上,把写着“求神明护我将军“的黄纸投进铜盆,火苗舔着纸角,灰烬像黑蝴蝶扑向城墙。 “顾昭你骗我!“苏筱筱扑到壁画前,指甲刮过墙皮,“你说涂了蜜就不疼,你说......“ 话音未落,鼻血“啪嗒“砸在壁画上。 她抬手去捂,指缝里的血却越流越多,滴在青砖上,滴在蜂蜜罐的标签上,滴在那片冷得刺骨的壁画上。 “你不是一个人扛......“她额头抵着墙,声音混着哭腔,“这次换我护你,换我......“ 体力像被抽干的井,她眼前发黑,膝盖发软,却用最后一丝力气扒住墙沿。 墙灰簌簌落在她发间,她却觉得那是顾昭的甲片擦过她手背——就像昨夜,他隔着壁画蹭她掌心的温度。 “将军!“ 另一边的雁门郡,顾昭正攥着半块火折子。 箭伤比昨夜更疼了。 脓水把裹伤的粗布浸得透湿,每动一下,腐肉就蹭着甲片,疼得他耳中嗡嗡作响。 可他还是撑着起身,因为床头那摞百姓塞进来的信——赵五郎说,王婶的小孙子喝了蜜水退烧了,李叔的箭疤抹了蜜软和了,孙秀才抄了蜜方要刻在祠堂墙上。 “哗啦——“ 他扶着案几起身时,撞翻了陶油灯。 火苗“腾“地窜上他的衣角,焦糊味瞬间漫开。 顾昭却连看都没看,只把那摞信紧紧护在胸口——这些带着麦香、带着药香、带着孩子歪扭字迹的纸,比他的命金贵。 “将军!“小禾举着沾了蜜的布冲进来,“我娘说用蜜擦伤口好得快!“ 顾昭低头,这才发现衣角的火已经烧到肋下。 他扯下外袍摔在地上,火星子溅到小禾脚边,小姑娘却半点没躲,踮着脚去够他肩上的伤:“我给你擦蜜,就不疼了......“ “小禾。“顾昭蹲下来,让自己和她平视,“去把你画的太阳拿来,好不好?“ 小禾歪头:“神明妈妈哭了吗?“ 顾昭一怔。 昨夜巡城时,他在壁画下捡到半张被风吹落的纸——是小禾画的太阳,边缘沾着水痕,像谁的眼泪。 “神明妈妈的眼泪会结冰。“小禾从怀里掏出叠纸,每张都画着圆滚滚的太阳,“我画了好多太阳,贴在墙上,就能晒干她的眼泪。“ 她踮着脚,把第一张画贴在壁画上。 第二张是王婶的小孙子贴的,他举着画蹦跳:“我画的太阳会冒热气!“ 第三张是李叔,他粗糙的指腹摸着画纸:“我家那口子走前说,太阳照到的地方,苦日子就到头了。“ 井沿边的百姓越围越多。 孙秀才扶着眼镜,把自己写的“蜜神碑记“工工整整贴在画旁;赵五郎摸出怀里的鹿皮袋,倒出把晒干的野果:“这是我存了三年的沙枣,给神明填填肚子。“ 顾昭站在人群后,看着壁画被一张张太阳覆盖。 最上面那张是小禾的,她用蜜调了金粉,把太阳的边缘涂得金灿灿的,像团要烧起来的火。 他伸手,把自己那半块火折子轻轻压在画角。 第(1/3)页